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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潭柘寺粥中落野鴿 梨樹院墻頭遺投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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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露禪去攔,已經來不及了。

馮三保嘆道:“他這一去也好,省得受洋人的汙辱。”

幾個人快步來到“北遠山村”,只見前面黑黝黝地排著十輛馬車,一些侍衛整裝待命,他們的手裏都牽著馬韁。

鳴琴引著眾人來到圓明園的一個後門,她讓侍衛打開後門,眾人與馬車魚貫而出。

出了後門,步行的人都騎上快馬,一行人迅疾朝西北駛去。

正行走間,只見圓明園方向大火沖天,通紅一片,隱隱傳來喊殺聲,與哭叫聲連成一片。

“洋兵燒園了。”鳴琴嗚咽著說。“園裏還有幾千個姐妹呢。”

楊露禪咬咬牙,果斷地說:“快走!”一忽兒,這一行車馬消失在夜色中。

第二天下午,這一行車馬來到綿延起伏的燕山山脈,走進山坳,仰目四觀,楊露禪見九座山峰像衛士一樣呈馬蹄形排列著,護衛著一座小山巒;在山巒的南側,依山勢建有一座紅墻碧瓦的古老寺院,從一座山峰的半腰處,拋銀滾玉般淌下一股山泉,如一條素絹繞於寺院的紅墻外。

“看,那就是潭柘寺!”憂郁半天的鳴琴忽然驚喜地指著那座寺院說。

潭柘古寺,早就名噪京師,古代有“先有潭柘,後有幽州”的說法,誰個北京人不知曉呢。

鳴琴幽幽地說:“我隨皇上到這裏游賞過。”

楊露禪看著疲憊不堪的侍衛和馬夫,向馮三保建議,今晚在此處歇息。

馮三保說:“這裏離圓明園已遠,我們又是悄悄出園,估計洋兵不會追到這裏。這是西山的山口,雖談不上高枕無憂,心裏也算是踏實多了。”

侍衛和車夫聽說進寺歇息,個個綻開了笑臉。

一行人朝寺院而來,但見蒼松翠柏蔥蔥郁郁,巉巖巨石鬥怪爭奇,濃蔭送涼,徐風致爽;仰面一望,一座飛金走彩的巨大牌樓赫然出現眼前,牌樓前的兩株古松頗為奇特,離地面九尺多高匐匍散開,平伸出幾條蒼龍般的臂膀,走近油彩斑斕的大牌樓,西南的匾額上有“翠嶂丹泉”四個金飾大字,上面寫著“香林凈土”。進了山門,靜悄悄的,沒有見到一個僧人。

天王搬內,四尊巨大彩塑天王神像,依次是:東方持國天王,臉白色,懷抱一個巨大的琵琶;南方增長天王,臉藍色,手持寶劍,西方廣目天王,臉紅色,右手拿蛇,左手提一個多寶珠,北方多聞天王,臉黃色,右手拿傘,左手擒一只老鼠。四大天王腳下還踏著奇形怪狀的八大怪。

楊露禪退出天王殿,讓侍衛和車夫在殿前歇息,留下楊班侯和馮婉貞,自己和馮三保又走進大雄寶殿,殿中供奉佛祖釋伽牟尼塑像,面容豐滿,神態莊嚴,左右兩側是弟子阿難和迦葉的塑像,殿內也沒有僧人。

“怎麽會沒有僧人呢?”楊露禪自言自語地說。

“大概聽說洋人打進了北京城,這裏的僧人都嚇跑了。”馮三保一邊說,一邊瞧了瞧佛像背後。

“潭柘寺的香火一直很盛,金朝的幾個皇帝曾到這裏打獵,元世祖忽必烈還送他的女兒妙嚴公主到寺裏落發出家、康熙、乾隆皇帝曾在這裏居住過,這裏的和尚手眼通天,有的武藝高強,洋人未到,怎麽會逃走呢?……”楊露禪和馮三保又來到齋堂三聖殿、毗盧閣、行宮院、方丈院、流杯亭、地藏殿、圓通殿、藥師殿、文殊殿、觀音殿等處,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僧人。

兩個人返回天王殿前,楊班侯早等得不耐煩,口中不疊地喊“餓”。楊露禪與馮三保商議一下,今晚在潭柘寺住一宿,明日一早出發,晚上輪流值班,又派出侍衛到寺外放哨。楊露禪吩咐車夫把馬車趕到梨樹院,馮三保父女住了東廂房,楊露禪父子住了西廂房,鳴琴與馮婉貞同住一個房間,侍衛和侍衛分住附近空房。幾個侍衛在鳴琴的帶領下,來到天王殿東側的夥房,在夥房的竈間,地爐上埋著一口大銅鍋。這口鍋直徑約六尺,鍋深約四尺,前夥房裏還有兩口更大的銅鍋,一口煮粥用,一口蒸饅頭。竈門的正前方,有一塊石匾,石匾上刻有“潭柘寺”三個字。

鳴琴讓侍衛從馬車上卸下一袋白面和一袋玉米面,一口鍋熬粥,另一口鍋蒸饅頭,然後又叫侍衛擡來半袋鹹菜疙瘩,算是一頓晚膳。

饅頭蒸熟,粥也煮熟,鳴琴招呼眾人到夥房用飯。

楊露禪盛了一碗玉米面粥,剛端到嘴邊,猛覺有一股異味,立刻摔掉飯碗,大叫一聲:“大家先不要喝粥。”話音未落,“噗通”“噗通”接連倒下兩個侍衛,七竅冒血,倒地身亡。粥裏有毒!

大家聽說粥裏有毒,都放下了飯碗,你瞧瞧我,我看看你,大眼瞪小眼。

寺內沒有一個生人,誰也沒有見到有陌生人進夥房,那麽誰是投毒人呢?難道是送寶行列中的一員?

面面相覷!

楊露禪猛見空中飛過一鳥,他縱身一躍,一手把那只飛鳥摘了下來。他掰掉一塊饅頭,塞進飛鳥嘴中,飛鳥將饅頭吞進腹中,呼煽著飛去。

饅頭無毒。

可是大家連吃饅頭的勇氣也沒有了……

馮婉貞見大家無動於衷,搶上前一步,拿起一個饅頭就要往嘴裏塞。

楊班侯一把奪過她手裏的饅頭,憨憨地說:“婉貞姐,你那麽漂亮的一朵花,要是毒死了,豈不可惜?讓我先吃吧……”說著,將一個饅頭咬掉半個,嘴巴動了幾下,吞下肚去。

大家見楊班侯沒有反應,都爭先恐後地拿起饅頭吃起來。

楊露禪從院子裏找來一根大木頭,來到熬粥的竈前,兩腳站於竈端,用大木頭在粥中攪了攪,攪出一只鴿子,鴿子呈灰黑色,兩片嘴烏黑。

鴿子的嘴塗有巨毒,它到竈間偷吃粥,毒性發作,一頭栽進粥裏。

誰是鴿子的主人呢?

楊露禪腦袋嗡的一聲,他立刻意識到有大盜來了,醉翁之意就在這價值連城的圓明園的國寶上。

他的腦海裏閃過六十個箱子。

“誰在看守箱子?”楊露禪問。

“十個侍衛。”鳴琴回答。

楊露禪飛快地走了出去,快步來到梨樹院,十輛馬車整齊地排在那裏,五個侍衛有說有笑,非常熱鬧。

“楊教頭,輪到我們吃了吧?”一個侍衛懶洋洋地說。

“腸子都快掉出來了。”另一個侍衛說。

“你們去吧,我來照看,再喊五個侍衛來。”

五個侍衛高高興興地去了。

楊露禪坐在一個靠墻的石墩上,用眼睛瞟了一下四周。

黃昏降臨了,落日未沒,涼風驟起,望著西北方,滾滾濃雲似天兵天將,黑壓壓擁上來,滾過山坡,溢滿山谷,似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。大雄寶殿崇檐嵯峨,鐵焚爐煙雲氤氳,鐘磐悠悠,幡幢激蕩。

楊露禪正在出神,忽見一顆圓滾滾的小石頭從墻外滾了進來。

莫非是問路石?

楊露禪兩只眼睛不離墻頭。

一個女童稚氣的臉龐在墻頭上一閃。

楊露禪幾步趕過去,簾上墻頭,只見一個女童,紅衣紅褲,已跳到另一個殿頂,朝他做鬼臉,邊跑邊叫:“有本事追啊!”

楊露禪有些氣惱,三跳兩跳,追了過去。

那女童輕功極佳,蹦蹦跳跳,又跳到另一個殿頂上。

楊露禪追了一程,猛然想到車馬上的珍寶,於是退了回來。

五個侍衛橫躺豎臥,背上都有明顯的黑印,黑血淤結。

十輛馬車原動未動。

楊露禪擡頭一看,三個黑影一閃即逝。

五個侍衛都中了毒砂掌!

這時,楊班候、馮三保、馮婉貞走進梨樹院,一見此情此景,怔住了。

楊露禪說道:“不知是哪路的巨盜,剛才我去追一個女童,回來後發現這五個侍衛中了毒砂掌。……”

又是一個女童。楊班侯腦海裏閃現出來京路上見到的那個叫秋杏的女童。

莫非是水澳幫聞到味撲來了?楊班侯向爹爹談了自己的推測。

馮三保深沈地說:“看來我們這一路上並不平靜,要有幾場惡鬥。”

“爹,兵來將擋,水來土淹,還怕它怎的?”馮婉貞忿忿地說。

這時,鳴琴和那些侍衛、車夫吃過飯陸續回來了,看到這情景,都吃了一驚。

楊露禪與馮三保商定,夜裏值班順序為馮婉貞、楊班侯、楊露禪、馮三保。

楊班侯笑著對馮婉貞說:“婉貞姐姐,我接你班時,可不願看到你打著呼嚕睡著了。”

“放心吧,我的眼睛會瞪得比燈籠還大,我可不希望看到你睡得像死狗一樣,讓我揪你的耳朵。”

“我才不會呢!”

夜裏,楊班侯準時起床,來到屋外接替馮婉貞。

馮婉貞感到有些涼意,正在院內來回踱步,她看到楊班侯,咯咯笑道:“看起來還蠻精神呢!”

楊班侯一本正經地問:“有動靜嗎?”

馮婉貞搖搖頭:“連個賊毛也沒摸著。”

馮婉貞回屋睡覺去了,楊班侯前前後後探視一下,發現幾個侍衛都在自己負責監視的地方,緊張地張望著,他感到很滿意。

楊班侯站了一會兒,見沒有任何動靜,於是朝後面走來,竟一直走到頂點的觀音殿。大殿門額上有乾隆皇帝手書的橫匾“蓮界慈航”。殿內有乾隆皇帝書寫的兩幅楹聯:“繞戶竹風翻妙偈;當空水月滌塵襟”;“樹匝丹崖空外合;泉鳴碧澗靜中聞。”

楊班侯見蓮花座上的觀音菩薩金飾塑像麗采動人,嘻嘻笑道:“天底上哪有像你這樣的美人,我來給你加兩撇鬍子。”說著,他拾起一塊黑炭,來到觀音菩薩像前,剛要塗抹,忽聽一聲大喝:“休要戲弄觀音大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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